高尔基说：“父爱是一部震撼心灵的巨著，读懂了它，你也就读懂了整个人生”。确实如大师所说的那样，父爱像一部名著，越读越觉得深奥，越读越觉得厚重。
一
小时候，在我的内心世界中，父亲是个铁石心肠、冷酷无情的人。平时我对他的态度是畏惧多于敬爱，我十分不愿和他单独相处，更不要说“序天伦之乐事”的和美之景了。
记得那年冬，老屋要拆建，父母忙得团团转。晌午已过，母亲顾不上做饭，我饥饿得前心贴后背，母亲劝我拿馍充饥。那时，我充耳不闻，耍起性子，撒娇、使泼、哭闹……花样百出。我的无中生有，百般淘气，恼怒了父亲。
灰头土脸的父亲，从屋墙愤然而下，弯腰捡了根粗棍，怒气冲冲，大步向我走来。怒火扭曲了那张沧桑的脸，十分吓人。我即刻中止表演，吓得战战兢兢，撇着嘴号啕起来。“快跑！”母亲见此高声提醒道。呆若木鸡的我恍然，惶惶逃出了家门。
后来，母亲责怪我不懂父亲，她语味深长地说：“当时断砖残瓦乱飞，你撒泼逞强，不肯离去，屋子摇摇欲坠，你距离屋子那么近，多么危险啊？”母亲的话，如同重锤敲鼓，让我幡然醒悟。我自责不已，怪罪自己错怪了父亲。
二
上初中时，家里仅有一辆自行车，我们小姊妹三人时常因争抢骑车发生口角，外公怜惜我，把他的车给了我。自行车很破旧，而我却很知足。轮子总比脚板子走路强吧！车毕竟很破旧了，不是链子断就是胎漏气，每次车子出了故障，父亲不管多么疲惫，都从床上费劲地坐起，迈着沉重的双腿，挪至车旁咣当咣当修理起来。
那时土地是农民主要经济收入来源，可庄稼的微薄收入，简直是杯水车薪，连我们的学费也凑不够。无奈下，父亲白天赶着骡子拉土拉砖，晚上与婚丧嫁娶人家放电影，紧巴巴地养家糊口。拉土拉砖卖的是力气，放电影虽轻松但却熬夜。父亲白天透支体力，黑夜要耗费精神。即便这样，父亲从不喊苦叫累，任劳任怨。
后来村子里的青年们都外出打工，父亲已年老体弱，为了让我们继续读书，从未迈出农村半步的父亲，毅然决然卷起铺盖，背井离乡，踏上打工的征途。可以想象，一位白发苍苍鬓毛衰的老人，为了子女的学费穿梭于建筑工地，早已被生活压弯的脊梁，却那么坚韧。父亲在工地上尽职尽责，深受老板敬重。竣工时，老板要把自己的自行车卖掉，父亲见车子崭新，便请求老板卖于他。老板慷慨，一分不要送给了父亲。就这样，父亲乘公共汽车，携带着车子，颠簸了四百多里路弄了回来。我欣喜若狂，父亲满脸生花，眼神也流露出少有的慈爱。
三
高中暑假，我没心思闭门读书。于是离开家乡，坐上奔驰的火车，驶向父亲所在工地。刚出火车站，一个臂上刻有文身的人，手持着许多杂志，威吓我买杂志。一本纸质稀烂的杂志，硬是要了3元，如同割我心头肉似的。3元顶我父亲拉一车土，等于我在学校一周的生活费，我能不心如刀割？
我一路忐忑不安，唯恐再遇坏人。当父亲佝偻的身影映入眼帘，我不争气地哭了。父亲见我两眼发红，询问缘由。我一面哭泣，一面诉说。父亲闻听脸色阴沉，牙关紧咬，浑身颤动。
过了一阵儿，父亲恢复镇定，轻轻拍拍我的肩膀，语重心长地说：“出门在外，不要招惹这些坏人。这些坏人早晚会被绳之以法。你要中规中矩做人，走正道，不要走邪路。”
简短朴实的话语，却饱蘸着浓浓的爱意。
父亲的住处，无门无窗，简陋之极。床由木板、砖块简装而成，下面零乱摆放着鞋子、盆等生活用品。父亲放下我的行李，至床旁弯身掀起床板，费力拎出一箱包。兴致勃勃地说：“桃罐头，打开，吃吧！”我接过罐头，毫无来由，鼻翼发酸。
父亲转身拿来双筷子，挟着桃果要放进我的嘴里。我不肯，让他先吃。他却坚持我先吃，无奈我只得顺从。桃果嚼咬在嘴，芳香四溢，也冲淡了我在火车站的阴影！
我吃了两块，父亲仅吃了一块，喝了些汤汁，剩余三块。父亲说，留下的给在此砌砖的二哥吃。他还说，这瓶罐头放了有一周多，特意等我来一同吃。后来，我才知道这罐头是父亲献血回赠的……
四
父亲潜移默化地熏陶着我，我没辜负他的厚望，我参了军。临走前晚，父亲激动不已，等街坊邻居离开，他拉着我进行了一番促膝谈心，这是有生以来我和父亲最长的一次谈话：“穿上了军装，就吃着国家粮，好好尽义务，不要思乡恋家，再苦再累不要当逃兵，不能丢咱家的脸……”
五
父亲病了。二哥在电话中说，父亲必须立即手术。我向单位请了假，火急火燎地赶回家。父亲并不是像我想象的那样病恹恹，反倒是红光满面，唯一变化的是嗓音像坏了喇叭的收音机，嘶哑不清脆。
父亲共六个子女，为四个儿子盖了房，娶了亲，培养出三位高才生。一生像老黄牛一样，把所有的爱献给这个大家庭。
夜深了，月色分外明朗。“这么多子女中，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！”父亲叹了口气，打破了院中的沉寂说：“你刚成家，正需要我这根拐杖，可天不如人愿。以后的担子就自己扛吧！”月光洒落，照耀在父亲沟壑纵横的脸上，泪水在眼角耀着光芒。
“万爱千恩百苦,疼我孰知父母”，我除了及时医治父病外，所能做的就是行孝、敬爱老人，让她们安然度过晚年。也许是父亲的忠厚善良，感动了上苍。父亲自手术后至今，身体健康，安然无恙。
我希望父爱这本厚厚的名著，永远让我翻不完，读不尽……
（作者：苗文金 作者单位：邯郸市公安局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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